Saturday, April 26, 2008

似水流年

今晚見到了少功.
有趣的是,他也是一半一半(半年在湖南,半年在海南)!
因為他的書有法文版,有時候,也會去法國走走.

飯後,我對他說: 多年未見…今日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全都說了!
你知道了我的"三不喜歡",
我也知道你愛吃蝸牛,而不愛人間美味Fromage(芝士).
嘆一句似水流年罷──這樣並座說話的日子,能有幾回?
咱們想說甚麼就說甚麼好了.

問他喜歡自己的哪些本書?
他笑,自己的孩子,都喜歡.
追問──偏愛呢?
他說:<歸去來兮>,<爸爸爸><女女女>…<馬橋詞典>和牛津出版(即將面世)的書(我沒聽清書名.)
回到家,翻開<馬橋詞典>的簡介,他的個人簡介中提到的,則是些另外的小說,如<月蘭>等…我有些迷惑了.
看來,還是要以他第一次的回答為準了.

Sunday, April 20, 2008

橫風黑雨在窗外

說及西藏某些地官員,借援藏項目,搞包工隊,讓自己親友關係戶承包,從中吃回扣,多方面漁利…的事;忽然想起--好久好久以前,我在<當代>上看過一篇文章,說的是一位銀行職員,查出一官階不低的官兒,縱容屬下的包工隊,吃公款,得巨利…與前面所說的箇例甚是相似.

三號風球帶來的橫風黑雨,讓我改變初衷,不去中央圖書館聽少功的演講了(反正咱倆有茶聚的機會),獨自留在家裏翻尋那本文學雜誌.
我有一些舊的<人民文學><當代><中國西部文學><西藏文學>…其中的<人民文學>,有些已是半個世紀以前的刊本.如:

--11/1953右掀,直排本.裏面有中國作家協會的章程,和郭沬若的<關於晚周帛畫的考察>;陳白塵和賈霽合寫的電影劇本<宋景詩>…
--8/1955右掀,直排本.有巴金談<窪地上的”戰役”的反動性>,和臧克家的<胡風反革命集團底”詩”的實質>…
1/1956改為左掀橫排本,有老舍的劇本<西望長安>;曲波的<奇襲虎狼窩>(即名作<林海雪原>的選載)
12/1957左掀橫排本,,裏面有批判馮雪峰的專輯.
9/1958左掀橫排本,劉白羽的<秦兆陽的破產>,嚴文井評<本報內部消息>…(我讀到”秦兆陽說劉賓雁會寫人物…”這句話,才知道這篇文章是批判秦劉二位的!)
看舊雜誌,發現”反右”時代,劉白羽寫的揭發批判文章不少.

在翻到9/1953這一冊的時候,,見到目錄頁上排在最前面的作者名為石果,他的短篇小說<風波>--立即想起一件往事.
多年前初讀<風波>時,好驚訝地發現--這篇小說完全沒受時代所約束,半個世紀之後讀來,依然覺得小說靈敏精巧,比好多”現代小說”還要好看…那時,我順手在報紙專欄裏寫了寫感覺.不知怎地被人剪下來送給了住在貴州的石果;老人家甚為激動寫了封信給我…我回了信,問他後來的遭遇…只怪我那時實在太忙,寫了一兩封信就擱下了…

窗外大雨浠浠,我越翻越起勁.終於找到<當代>!
翻開1981年第一期,見到古華的<芙蓉鎮>!再翻,終於在1983第二期內,尋到了我想再讀一遍的<無名小卒>,作者楊燮儀.
小說一開頭有段話:”一個無名小卒,自然難以叱吒風雲,扭轉乾坤.不過,他的能量有時也很令人吃驚,在某些關鍵時刻,會起著重大的作用.這不是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.”
他說的”無名小卒”,便是建設銀行屬下一個小分行的撥款員馬長風,兢兢業業工作,留意每一筆撥款貸款…
今天,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馬長風這種漢子?

呵,還有個小小的插曲—
那年,人在<極地號>上,船泊停在阿根廷外海. 漫眼波光粼粼,肉眼根本都見不到陸地.
三月天,應是南美洲的秋天了,天氣悶熱.不知打哪裏來了一隻蝴蝶.在甲板上翩翩翻飛.
我和船員們又驚又喜地追著那隻蝴蝶;奇怪牠完全不想飛走,像是在跟那幾位船員玩追逐遊戲一般.
我一會兒就玩膩了,跑去駕駛室,想用望遠鏡看阿根廷.
沒想到有人在喚我…我走出去,有人遞給我一個紙包,說:呶,給你--蝴蝶!
原來他們捉到了那隻蝶,壓進了紙包內!
我接了過來,怕看,順手放進一本書裏.

對了,在尋雜誌翻書時,我翻到了那個紙包!
磨蹭了好半天,終於把紙包打開...生命的凄艷,呈現眼底!
好漂亮的一隻鵝黃色的美蝶!有網格紋的雙翼鑲著黑邊,黑邊上均勻地撒了些大小不一的白圓點--牠小小的黑色身軀上也有些白點點…

Thursday, April 17, 2008

西藏絮語之"心情"

日子似乎己沒有了規律.
我還是掛念西藏...
一直都跟那邊在"軟性"通話--也就是說,通話盡量不說政治,只講一些身邊的瑣瑣碎碎事.
但是,我仍然知道,整個西藏的局勢,如拉滿的弓.看不見地緊張...
尤其是聖火今日抵達印度.
(鄭少秋忽地我的耳邊唱起<倚天屠龍記>裏的那首歌...)
那邊,有個港人多半不知道的山口.不遠有個美麗的高山湖,雪山環繞的湖水,冷靜而清澈,一眼可以望穿水底.
水底舖滿光滑可愛的小石子--這是吉祥物;因為它們躺在神聖的湖水裏,不知道過了多少個世紀.
信徒們歷盡千辛萬苦,為的是湖水能洗去自己在人世間已經疲憊了的身心;小石子是見證.
還有,那裏翻過山就是印境...
所以,那裏就不許人進入了.人--沒有內外之別,只要是"人"便不行.
野兔和跳鼠,雀鳥等禽獸,不在限內.
有人用文革式的語言跟我說話.
...下鄉宣傳教育...
我說我受不了,覺得可怕.
但我知道他是個好人.
呵呵,好人!他說:這是我的命.
我沒告訴他--我黯然,好難過.

Friday, April 11, 2008

絮話西藏之四

為了打聽雪康的下落,剛才,我給一位藏族朋友打了個電話.
結果...情緒像近期的股市行情,急遽跌落,偶而出現波起.

他說:雪康?好久沒聽人說起他,他已經"走"了很多年了.他...他是那個層面的人...呵...
我本想問他--"那個層面"是不是達頼沒離開拉薩時的那個政府?他和達頼很熟?
因是長途電話,仍然是擔心連累,話到了嘴邊,我也沒說出來.

倒是他說起--
據說達頼已有意在奧運後回來,希望能在拉薩長住.
完全不知道國外如何報導拉薩僧人遊行和"打砸搶"情況,也不知道奧運聖火傳遞的過程...一切看中央電視新聞.
拉薩市面的藏族年輕人中間,現在流行一句話--給我工作!
因為好多沒有社會人事關係的年輕人,唸完書出來,找不到工作,即使是大學畢業生,沒有門路的,也找不到工作...
3.14打砸搶事件,當然不對!
誰都不想事情會弄成這個樣子!現在...現在,咱們有關部門應坐下來,深層次地研究箇中緣故了,找到了緣故才能謀對策.
以前,大家認為,國家給錢辦教育,修公路鐵路,動員內地援助西藏.守邊防,供應物質...心裏認為已經把整個西藏養起來了,怎麼可能反對?郤不知高高在上的姿態,讓老百姓反感.
還有貧富不均,國家每年撥給西藏多少多少個億--沒有真的全部用在西藏,其中,最少三分之一都流進了"有關人士"的荷包.
比方說,有官員到內地洽談援藏項目和投資,他便會借"項目"發財--拿回扣,搞包工隊,安插自己的親朋戚友進投資項目...如果他真的讓三分之二的資金用在西藏,已很有良心了!
至於藏族高幹,向巴平措是一級級陞上去的,他先是昌都的副專員,後來調到山南做地委副書記...拉薩人則知道,現在他坐的位子高,兒子的生意便可以做得很大:可以向銀行拿多少千萬的貸款...還有熱地(西藏前自治區主席)的孩子,僅林芝一個圈地項目,已貨了五千萬--林芝在拉薩東面,打公路向山裏拐,二十多公里上山,一片原始森林,山頂還有個高山湖...風景特別美麗.有部門想在那裏開發旅遊,但管理部門搖頭:地已經被熱地的兒子圈去了...現熱地退下來了,不知道旅遊部門拿回來沒有.
...
我問他,你對我說了這麼多,不害怕被人窃聽嗎?
他一本正經:
我不搞藏獨,我希望中國強大--我怕甚麼!?
至於熱地和向巴平措的兒子,拉薩人誰不知道他們貨銀行的款,做自己的大生意?
我沒亂說胡說,怕甚麼?

忽然想起有朋友說過班禪的一句名言:
螞蟻被大象踩死,不是大象的驕傲,而是螞蟻(的驕傲).

(附:建智,請把你正確的電郵址給我.)

Thursday, April 10, 2008

絮話西藏之三

住在鼓樓西大街149號大院內,有天,我走到正對大門的一棵老銀杏樹下,逆著陽光,看那一簇簇摺扇形的銀杏葉;有人在我身邊站定,也順著我的視線,去欣賞那些好漂亮的葉片.
待我轉過臉,他才跟我打招呼.
他說他叫雪康,昨晚才從拉薩飛來北京開會.
他剛拿到房間鑰匙,就聽到辦事處的陳主任說起我這位香港客人.

能做朋友的人,無須深交,三言兩語,已經知道氣味是否相投.
就這樣,我和雪康做了朋友.
他約莫五十歲上下(其實,我猜不出他的年齡),個子很高,身材勻稱;雖然一開口便是藏人說普通話那種調調,但語音徐緩溫柔,糯糯軟軟,一聽就知道他不是普通"平民".

跟雪康聊天是件爽心事.
跟我交談,他由一般人不理解藏人拜神的手勢--並非雙掌合十;而是兩個拇指先向手心彎曲,其他八根手指才合起來,護藏著大拇指,意為"佛在我心中"...說起;直至達頼喇嘛委託他的哥哥來北京商談回國事宜...等話題,並不迴避.
我喜歡去他的房間和他閒談.或是聽他和另些藏族"幹部"們聊天.
才旦卓瑪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.

有一天,他們用漢語夾著藏語說起--班禪的老婆今天過來了...
我聽著他們說,那女人好像是姓李,是那位董高官的外孫女,本來是私人看護...生了個女兒.
後來,我問雪康--是這樣嗎?
雪康含蓄一笑,點點頭,道是有事先己說定--她永遠不可以進西藏.
至於達頼,與中共中央洽談最重要的問題仍沒有解決--中央要求他和班禪一樣,長住北京,不回拉薩,達頼則毫不妥協地要求返回西藏.彼此僵持,沒有迴旋餘地.
他暗示,達頼如果長住北京,不回拉薩,離開了信眾,就會變成傀儡.這是藏地百姓不可以接受的.
可是,如果中央如允許達頼回西藏,郤無法容忍他是民心的集聚點;預想可能會加深中央民族工作的難度.

直到今天,我都記得雪康說這些話時的臉上的表情.
我很明白他要向我傳遞的某些無奈--他是希望達賴喇嘛回拉薩的.

按照中央的民族攻策,少數地區的"第一把手"即最高領導人(黨委書記)永遠是漢人.
"第二把手'即自治區主席,方才是本地人;多數是中央民族學院培養出來的民族幹部.
在自治區政府工作,黨委書記多半只擔任三年便輪換調走.
不管怎樣,他都是自治區的"皇帝".第二把手對中央再忠誠,在書記皇帝面前,仍要唯唯喏喏.心裏難免會有些變態的委屈--人人皆知,他自己郤是說不出口的.

近三十年來,達頼一直派人來北京與中共洽談.
"大藏區"和"回拉薩",便是中共不可以應允的兩大難題.

其實,雙方各退一步--達賴不要求"大藏區",中共允許達頼返回拉薩--既避開了美國人想在拉薩開領事館(八國聯軍或也入藏)的要求,也向世界表示了和平的祈願.
但是中共不肯退讓分毫.
人心不可以被委屈.
委屈積在心裏,日子久了,自然會靜悄悄的轉化能量.

三月的拉薩暴動,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--五十年來藏民的心,根本沒有歸向中共.
更讓中共惱羞成怒的是,中央撥了那麼多億來西藏,修橋舖路辦教育,藏民竟然完全沒有"感恩"!
自覺委屈的中共中央,當然不會去理解達頼和藏民的委屈;.
終演化成死硬的對峙...

手握軍權和掌握經濟命脈的中共中央,若能明白,讓達頼回西藏--年歲已高的達頼,奔波流亡五十年,比任何人都懂得安穩的可貴;他的平和善良和淡泊,必能為西藏帶來福祉.
中央若允許達賴喇嘛返回故園,誠意也能感動維吾爾人.(其實,新疆的民族問題,比西藏更沉重!)

不幸的是,中共沒時間去留意政策以外的一些"雞毛蒜皮"事--
比方說,西藏的環境和氣候,並不適合藏地的漢人;他們去到西藏,並非個個都是維護民族政策的好幹部,不少人看不起藏人,來西藏為的是弄錢--撥到西藏的款項,或會被某些掌握實權的中層幹部,以這樣和那樣的名義,用金錢舖好他的調離之路...出現撥款(巧立名目)回流內地的不幸現象...漢藏民族矛盾如積垢,在歲月中厚增.這也是一根導火線.
卡拉OK牛仔褲,雖是現代流行文化產物,年輕人喜歡,手搖轉經輪的傳統藏民並不喜歡.
......

流血,極令人驚異的流血事件--不應是藏人的傳統本心.
要知道,西藏人的傳統是不願意看見流血的.
當年,持槍的斯文赫定悄入後藏,被藏民發覺,即上報噶廈政府和達頼.
達賴的回答是:不允許他再前進一步,不能流血地命令他立即回頭!
斯氏和藏兵僵持多時,後來終於屈服於藏人的和平本心,走了回頭路.
(藏兵還送給他羊,糌粑,酥油...陪他走出無人區.)
藏人連殺羊也不像維吾爾人;他們是將羊悶死不見血,維吾爾人則用刀.
......
為甚麼會有3.14?
如果雪康在,我會這樣問他.

Wednesday, April 9, 2008

給建智

真的是你--你真的是建智嗎?
我記得你,你曾在來信中告訴我,你要出去旅行,再不是獨自一人.
旅行,能有一位好旅伴,是最爽心、而又最能讓人羡慕的事...
以往,從來沒對人說過,我羡慕能有好旅伴的行者。所以,我記得能畫的建智。
(還有一位住在域多利皇后街的女孩,多年前她在來信中問我:你會做你在書裏寫的那些好吃的東西嗎?女孩雖已經長大,去年還寫過信給我。我也難忘她--因為我只會寫,不會做呵。)
日子過得好快,我"一半一半"已經八年多了,社會圈被被自己濃縮得好小好小,人也變得好懶好簡單。
簡單其實也很容易;對我來說,"過去"只不是另一個人的故事。
曾在一本圖冊中寫過--
現在,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,說自己想說的話,見自己想見的人:真的就是這樣。
你呢?日子過得如意嗎?
如今還是不是行者?
聽說你...是嗎?

剛剛寫了寫令我心沉重的西藏,便見到了你的那兩段話.可惜我不會回答你,只有在這個地方了.
有沒有收到我的電郵?其實,給你的就是上面這些...
建智,祝你天天都有開心事.

絮話西藏之二

那時,我人在阿里獅泉河,冬季來臨,住宿的地方,隨著汽車站旅社的關閉而三遷.
即使汽車旅社的客房十二分簡陋,門破窗破,沒有門閂,沒有電燈;一房四張用1cm的鐵皮織成格狀(每格的空洞近五吋)的空床,沒有床褥沒有棉被...
但他們有個小食堂.供應夾生的饅頭(高原地方,水的沸點不到100度);這是旅社最迷人的地方.

整個獅泉河,只有一間餐館--四川人開的"川味",也只有三兩樣夾生的食物高價出售.後來也關門了.
距中尼邊境只有三幾十公里的鄉鎮普蘭,同樣,也有一家四川人開的小飯館"川味".
我不能不感嘆--要知道,那是在二十四年前啊,能不遠千里,穿過無人區,到阿里開飯館的四川人,目的當然是賺錢!其毅力,以及要錢不要命的堅韌,真的令人乍舌.
那時,拉薩已有好多家四川人開的飯店,川味,好又來...也有些其他省市來的生意人,但數目沒有川多.
有天,我在"好又來"吃產自拉薩河的無鱗魚,有兩位身穿藏袍的藏族年輕人,有意"搭枱",想要跟我交談.
這是我在藏地難逢的一次對話,其內容令我對藏人瞠目--他們並不是眾人以為的那麼愚昧,相反,他們很精明,很多話,都藏在肚子裏.

首先,他們先確定我的身份,問我是否來自香港.
然後就問了我一堆問題.讓我留下深刻記憶的是--
知道<唐舅甥會盟碑>上的刻文內容嗎?
知道文成公主遠嫁藏地的原由嗎?
知不知道"新貴族"這個名詞不光是指藏族高層幹部?
有沒有瞭解過,漢人來西藏去牧區的優越待遇?
......

他們認為,把文成公主送給藏王,其實等同"人質".是唐皇因六十萬(?)吐蕃大軍壓境而作出的無奈選擇.
文成公主是藏王的小老婆,來藏地不到十年,松贊崗布便去世了;她孤伶伶地在吐蕃又生活了四十年左右,毫無地位可言(吐番又派兵打下了安西四州).
其後才有金城公主再嫁藏王赤德祖贊的史實.
那座<舅甥會盟碑>,便是在金城公主進入吐蕃十三年之後;生下了孩子,有了"舅甥"關係,在唐謀臣的推動下樹立的.
我從來沒用心去查閱會盟碑的文字內容.
大召寺門前的會盟碑和那株後來補種的"唐柳",被圍得密密實實的;即使能夠近觀,也看不清上面模模糊糊的字蹟.
--那位穿藏袍的年輕人,頗為自豪地我說了上面那番話.

後來,他又十分感慨:漢人很聰明--唐謀臣對藏王說,金城公主生下的孩子是唐皇的"外甥",外甥要稱母親娘家的人為"舅舅"--外甥怎能攻打舅舅?雙方要有永久的和平,咱們各自的領地以"洮岷"為界,東為唐土,西為吐蕃地...這便是會盟碑的來歷.
那時,聽了這番話,我啞口無言,當時仍沒意識--這以"以洮岷為界"與今時的"大藏區"有沒有直接的關連?
至於漢人到了藏地的特別待遇,我在阿里那陣子已經瞭解過--漢人"援藏",一般工作三年到八年,就可以拿到六到十六年的工資(雙倍);而且,他們每工作十八個月,便可以回老家休息半年.
如果女人懷了孩子,可以在懷孕期間回老家休假,等孩子一歲左右(時間因母子身體狀況而定)再回藏區.
不只是藏人的新貴族?不難猜想他們之所指.

我在寫<西藏筆記>(橫穿西藏的記錄)時,為了不連累幫助過我的本地人,不願為他們帶來政治審查之類的不幸後果;很多事都隱晦曲折地藏在字裏行間,或者是完全不提,僅留下一個個小記號.
"舅甥會盟碑"這個敏感的話題,理所當然地隱去了,只提了提"新貴族"(沒說非藏人)和"援藏人員"(部分引發藏漢矛盾的肇事者)所帶來的社會劣象.
(可是,避無可避--有幾位本地朋友,仍為我受屈受累多年...我無奈,更是難過萬分.)

一九八五年,我住進了北京鼓樓西大街149號.
為等待(讓李連杰忽地讓人眼前一亮的)大導演張鑫炎帶我去看伊犁馬和昭蘇草原;在這所古老的大院裏,我住了好一段日子.
這座大院被高大而美麗的紅牆所圍繞,威嚴古典而可愛;深院鎖三重.比京城內眾多的清親王府更氣派.
在這裏,我結識了好多藏族朋友.
也知道了一些當時完全不可以外傳的隱密事.有些可以慢慢寫出來.
鼓樓西大街149號--正是昔往的達頼駐京辦事處.

Sunday, April 6, 2008

絮話西藏(之一)

快一個月了--天天都在留意與西藏有關的訊息.
唉,西藏!
念念西藏!

一九八四年,從新疆葉城坐順風車,翻崑崙山,過海拔六千多公尺的界山大坂,到達西藏最西的阿里地區.那裏,平均海拔在四千公尺以上(拉薩的海拔只有三千六百七十公尺),沒有班車,沒有電燈,沒有正式的公路...進去,很難找到交通工具離開.
於是,理所當然地羈旅在阿里獅泉河約三個月.這段日子內,去普蘭,去中(國)尼(泊爾)邊境附近的科加,去札達,去古格王國...能去的地方都去了.其後終能坐一輛順風車,通過無人區,駛往拉薩.
冬天降臨,一千一百多公里的路途,冷得忘記了我是誰;但和司機做了朋友.
我們走走玩玩,苦中有樂,十天只吃了三頓熱食物.一路上全部是男女同房不同舖.
有個夜晚,冷得實在受不了,我和司機就用螺絲批撬開人家的門鎖,天塌下來也不理--能有個睡覺的地方已是天堂.
在拉薩留了將近一個月,獨自住在軍人招待所裏,早出晚歸.
認識了不少本地朋友.知道了不少"常識".
可是,為不"連累"他們,這些"常識",我只能謹慎地用一兩句話概括在我的<西藏筆記>裏.
從走出無人區算起--薩迦寺,札什倫布寺,白居寺,哲蚌寺,色拉寺,大召,小召,布達拉宮,甘丹寺...一一拜訪.整個人已淹沒在藏傳佛教的韶華中.

正因為住在軍人招待所裏,近水樓臺--離開拉薩的時候,找到的順風車,便是駐軍即將報廢的解放牌大卡車.
送車到成都的一個車隊,四十多輛破車,浩浩蕩蕩地走在險象環生的川藏公路上.
走走停停修修車,每天晚上都住在兵站裏.吃飯的時候,厚著臉皮排隊打飯;真的是"食宿無憂".
只不過已進入苦寒的十二月,隆冬季節,早上在小溪邊刷牙,真真箇滴水成冰!
每天晚上睡覺,我都像個縮成圈圈的小虾米.身子凍得發硬,翌晨能夠醒過來,也算是個奇蹟.
我坐的那輛破軍車,沒有一天不停車修理;大修小修,刹車手掣失效無法修.
下二郎山時,數不清的U形彎轉,司機按著汽車喇叭,長鳴...雨雪天氣,路滑,汽車失控鏟向懸崖邊,他扭軚擦過崖邊,硬生生地撞向山壁!
結果?結果車毁,駕駛室內的正副司機和我則安全無恙.
真的是天佑行者--汽車撞上的那堵石壁,上下凸,中間凹了進去;汽車撞了過去,車頭癟,頭燈飛走,保險杆彎曲...車窗玻璃郤沒碎.
很像設計好了的電影鏡頭.恰恰好.我還懂得笑.
司機餘悸未消,說我幸虧把方形揹包抱在懷裏,緩解了撞擊力...爛車後來被"戰友"拖下山.

這段由新疆葉城到四川成都的旅行,差不多半年;真的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記憶之一(之二是乘"極地號"環球航行).那時,根本不知道甚麼叫做"怕".

戀戀西藏.
十年後,我又去過兩次.
同樣地人在拉薩,感覺則明顯地不一樣了.

Wednesday, April 2, 2008

龍門樓夜話

與人到南蓮園池龍門樓晚餐.
不管是用廣東話或是普通話唸:「龍門樓」--感覺都怪怪的.
也許是習慣了徐楓的<龍門客棧>罷.
龍門樓是素菜館,南蓮園池是地址,就像平時我們說中環鏞記那樣.不過,好多人都愛說:去志蓮淨苑吃齋菜--去年,有位老友就是這樣約我的.
其實,他指的素菜館就是龍門樓.
還有,南蓮園池和志蓮淨苑,也是兩個不同的地方.
前者是政府物業,後者是私人塲所;若要將兩處地方串連到一起,那就是--前者被政府以一蚊的象徵性管理費,託付給後者管理...

去的時候,南蓮園池一側又是鐵馬又是圍欄;要側身而行.
所以,剛坐下來,香港城市建築和規劃,變成了話題.
不論是港島還是九龍新界,每天出門沒有不遇上掘路的!
今天電燈公司,明天水務署,後天煤氣公司電話公司...
不同的工人在不同的日子,於同一地段,掘掘挖挖,沒完沒了.
我家的洋妞曾多次返港渡假,三吋高的涼鞋在圍欄鐵馬之間艱辛地踩過.
她忍不住嘆道:香港政府一定是為了降低失業率,儘量安排工作機會給失業人士...
要不,我每次回來,都會見到這幅地剛被人舖上水泥,不多久又被另一班人挖開.

在餐桌,我們又說起巴黎的地下運河.
逾百年前,巴黎人已經像土撥鼠般地掘出了另一個地下城;地下城裏同樣設有街道,所有的線路管道有條有理地隱藏在地下城裏,一條條去水道流入地下運河...旅人可以步下台階進去參觀.
運河流水濤濤.

巴黎人會掘洞,同樣會掘洞的香港人,為甚麼不能這樣做?
如果有位勇敢果斷的香港領導人面世,忽地「奧斯曼」(巴黎城市改建者)上身,命令香港興建地下城,不光是管道線路下水道...全部搬遷到地底,連污染城市空氣的汽車也搬了進去,香港必定是真的「人人愛」了.

呵呵,還有,馬官(時亨)曾在電台哼哼--香港沒有石油沒有金礦(不動產?)...
其實,馬官忘了,咱們香港這個福地,得天獨厚;依山傍海,有好多自然風光優美的小島--為甚麼不找一班規劃師,將一個個小島設計成主題島?(請能在世界富豪榜上亮相的有錢佬地產商兢投.)
比方說,南丫島可以是電影島,島上有李小龍館,成龍館,周潤發館,周星馳館,梅艷芳館,張國榮館,劉德華館...每個館裏收藏和展出與館主有關的影片,實物等資料;島上設有配套的旅遊服務硬件,如酒店,電池車,餐飲等...保證比迪士尼更能吸引人民幣!
另外有功夫島,水上運動島,中醫島,會議島,福島(把老人院和康復療養院遷上小島,不再受困的老人們,可以自由出來走動,手腳靈便的還可以種花植草)...沒有汽車兼禁煙;不僅是人民幣,美元歐元必定照樣滾滾湧來.

蒸柚皮,青瓜拌粉皮,乾燒菌菇,素火腿,烤夫煲(真可怕的菜名!)和一大堆菇菌,還有同樣用各種菇菌腰果銀杏煲的老火湯,單耳側耳飯...吃得時鐘過了九時(規定的閉園時間),話流仍像玻璃窗外面的人工瀑布,難以煞停.
哦,香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