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August 31, 2008

真的不可思議

在這裏寫網誌,沒去想──有沒有人看這件事。
主要是因為我不懂回應。
前些天寫到「神秘的年畫」,居然有人問我是哪樣一回事?
這件事……兩三年前,我在《世紀文學》上寫過。

那時,我到莊園來玩,時逢莊主著人清理、裝修三樓的房間。
這些房間有的曾有過住客,有的會有人偶然進來住住,有的空置了不知多少年。
那時,還不知道自己將會是住客。
東走走,西走走,在三樓清理出來、準備扔進垃圾箱的一堆雜物中,隨手抽出了一張著色版畫。

我好喜歡色彩斑斕絢麗的中國木版年畫。(花了不少銀鈿玩收藏)
一九九三年盛暑,刻意為綿竹年畫飛去四川,向九十四歲的年畫家邱婆(姚春榮)請教過好多與綿竹年畫有關的絮事。
也曾在年畫社的倉庫裏,見識了許多「老版」和印製出來的門畫、斗方和畫條。
除了著色的以外,尚有單色的「紅貨」和「黑貨」的拓畫,大的約莫有兩米高……
(啊,綿竹是地震重災區,那些老版還在嗎?)

正因為詳細膫解過綿竹年畫的成畫過程,我驚訝地發現,將要被當著垃圾運走的的那幅版畫,全然綿竹年畫風格!
只是,沒有資料表明,綿竹曾經有過「斗方」以外的戲曲故事年畫。
莊園的這幅中國版畫(上有中文字),從諸葛亮隱身山後,胸有成竹地觀看數位大將驅馬鏖戰的畫面,很有傳統戲<天水關>的味道……

當然,這一切仍屬「待查」。

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──
(1) 這是一座始建於六百多年前的法國莊園。一九九七年之前,不曾有過華人、東亞人……入住。
(2) 莊主的家族成員,從未有人到過亞洲旅行。(包括管家。)
(3) 房間的雜物,如雪豹皮、帽盒、文件……多為百多年前的遺物。
(4) 這幅畫如何進入莊園?
所以,我說這幅畫「神秘」。

莊主已把這幅漂亮的中國民間版畫送給我了。
可惜,我不會上載圖片,等返港「學」了之後,再貼出來給各位欣賞。
可好?

Saturday, August 23, 2008

倏忽來去的風雨

日子失了條理。
亂亂亂。
為了一些麻煩事,「進城」數次。
回來的巴士班次事先訂好了。
辦完了事,乘城市巴士到預定地點,果真有輛「的巴」在那裏等客。
的巴,即是由巴士公司發車的的士。
坐城市巴士用過的車票,還有半個小時才夠鐘。
一聲歡呼,我們可以連乘的巴!
女人的小心眼得到最大的滿足──約用港幣十一元,乘搭(車資折合港幣三百六十多元的)的士。

時晴時雨天,唯一的那部電腦被人佔據。
其他人沒事幹,把盛裝雜物的紙皮箱出來,尋情覓趣。
「雜物」,即是老宅「曾住人」的遺物。
有好多好玩的發現……

有人找到一批風格統一人物畫片──比明信片還要漂亮,郤是隨出售麵粉(Farines Jammet)的贈品。畫中人穿著一世紀前的服飾。可惜沒印刷年份。
有人拿出一本淺綠織錦面的小書,一吋半乘兩吋半,1865年出版。裏面夾著三片比書頁略小、寫滿了字的紙;一筆一畫,每片十九行字,字跡仿如女子繡花那麼細緻,真的像螞蟻腳那麼細微,秀麗而清晰。
還有人拆開了一箱有1845年出版的書,說是那時的法文和現在有好多不同之處。

呵,一個半世紀之前!我有些訝異。
即有人不以為然──側樓那邊曾發現有1651年字樣的記賬紙呢。

我的發現是:
(幾年前我無意得到的那幅神秘不知來由的中國綿竹年畫──不算在內。)
一本1924年Pekin(北京?)出版的法文書《Le matchang》(麻將)。厚厚的綿紙封面,好多插圖,顏色非常柔麗。
一張酷似名畫<最後的晚餐>布局、餐桌邊(連耶穌)坐著五個人的照片式小畫片。沒有年份。
一大疊明信片。(我隨手抽了兩張瞧瞧,一是SEP-25-10打從倫敦寄到Vannes的,右上角貼著兩紅色的ONE PENNY皇帝頭。SEP-27-10寄出的則是兩張淺綠色的。)
還有一批Bretagne地區的小城風景照片。

細觀小城,我驚嘆連聲──啊,Lorient!
要知道,在海上絲路興旺的十七、十八世紀,從中亞將陶瓷、茶葉和香料等物件運往歐洲的海船,就在Lorient登岸;城名直譯為「東方之城」。二次世界大戰時,整個城市被炸成了一堆瓦礫;現在的Lorient,放眼皆見新建築。
可是,出現在我眼前的照片,大教堂、廣塲、Morbihan門、收容所、小教堂、林蔭大道……其精美和氣派完全在臆想之外!
真的,只憑這些照片,便能把「東方之城」和歷史輕巧地串聯到一起。讓人清醒地感覺到興與衰的交替,還有戰爭的殘酷。

在中國,一兩百年的歷史遺物已是「文物」和「古董」。
清瓷比宋瓷矜貴。原因就是不曾入土就被戰火摧毁,傳世物件有限。更不消說紙張和文本。

戰爭殘酷、興衰無定、歷史遺物的價值、歲月無情無嗔無恐……
就像窗外倏忽來去的風雨,不分中外。

附:張倩啊,到書店轉個圈,翻開台灣<大塊文化>出版、李三沖譯的《抵達之謎》,右掀見封面內摺頁上的簡介,即明。

Monday, August 4, 2008

已經不再去想

我不知道,為人處世應不應該有計有畫地安排了今天,還要顧及後天、大後天…以及更遙遠?
我想這樣做,可嘆沒有這個天分和能力,更欠缺耐心和運氣。

早在一九九九年,就想寫一本小說。
「計畫」,當然與我來法國有關。
置身番邦一年多以後,想寫的故事漸漸明晰。
──「我」,一個中國人,住進有六百多年歷史的莊園。目睹莊主家族的變化和衰落,以及周圍一些關連人物的故事。中國人的倫理觀、還有國事家事天下事…

於是,我開始了「察觀」的過程。「瞭解」和其他必須要做的一些事,全放在後面。
察察觀觀,發覺事情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。
又一年過去了,我還沒能開筆。
總不能浪費光陰罷?我這樣想。
於是,恢復不計畫明天的老習慣,扭筆,寫了那本《飄泊》。

大約是二○○三年,老友向我推薦諾獎得主奈波爾的《幽黯國度》。
又有人要我讀他的《抵逹之謎》。
因喜歡臺灣譯者李三沖,(那本《北回歸線》,真的沒人能譯得比他好!)便打算買來細讀。

在書店裏翻了翻簡介。
就那麼幾行字,就令我全盤放棄了當初擬下的「計畫」!
原因?
有興趣的話,去書店看看那本《抵逹之謎》的封面摺書口上的文字,即明。

我想寫彈豎琴的細N、能讓人聯想<鷹狼傳奇>的阿藍、姓「可愛」(Mignon)的老頭兒和他的兩隻小鬆毛狗…住在西藏里的傻小子,一併輕巧放下。

住在這座小古堡裏,一天又一天,已經不再去想「我該寫些甚麼」這件事了。
即使有人把《抵逹之謎》寄來法國。
我也不再去計畫。

我只想日子過得順心──有人在電話裏這樣跟我說。
(原句是:我只想日子過得順心,這便是對妒嫉我的人最好的回報。)

Sunday, August 3, 2008

誰讓我多事

晉見八月。
好像這是個不尋常的月份。
其實也真的是不怎麼「尋常」。

這些天來,來來往往的人不少,有點「聯合國」的味道。
呶,
一位香港女子和她的法國丈夫。
一對日本夫、韓國婦、和他們那個已有四歲了的孩子。
一對土耳其夫、法國婦和他們的一兒一女。
還有一位比利時客人…

前晚,我們在林子裏燒了一堆火,把用木箱盛裝的酒搬了出去。
紅酒白酒金黃酒,外加啤酒汽水和可樂、礦泉水。
大家以法語溝通。
儘管不少人說得聽者眼睛眨個不停;實實的有情又有趣。
(就像那位比利時人,曾是記者;老喜歡跟我說話。他說法語,像俄羅斯人一樣「彈舌頭」,我使勁聽也聽不分明,有位本地女子立即向我轉述。)

好玩是好玩,夜黑、林子裏也黑成一團,他們在平放的大樹榦上,擺上了一些蠟燭。
光亮還是不夠,便想把篝火燒旺一些。
我仗著熟悉環境,走去小渠那邊取樹枝……

夜深了,他們不疲便不休地繼續加柴燒火、飲酒談天。
我覺得有不妥,即上樓沖洗。
──只見手臂、脖子、額頭、臉頰上有不少小紅點,有些發癢,便以為粘上了跳蚤。
心想,真是不幸!咱現在怕某些花粉,至今還要定時服藥;如今跳蚤上身,它像沙塵一樣細微,彈力十足,抓是絶對不可能抓上它的,只有把所有的衣物扔進洗衣機…

忙了半晚,屋子晾上了一堆溼衣服。小紅點也變成黃豆粒那麼大。
半小時後,躺在床上癢得不能入睡,發覺黃豆粒已有一毫港幣那麼大了!
而且,紅腫尚在繼續。
我這才恍悟,我又是被蜘蛛咬了!

去年,曾被一隻有兩毫子港幣大的黑蜘蛛嚙了一口。它的毒性大,幾乎要被救護車送進醫院!
週末,謹守熱線的值班醫生吩咐:半小時之內,若有風吹草動,出現頭暈、心跳加速等症狀,立即送往最近的醫務所…
幸好那一口只咬得我的小腿紫得發黑,腫得像貼了個青黑色的大蛤貝;而沒有其他症狀。
如此那般,疼癢了一個多月,傷腫才漸漸開始消褪。

今次只是被幾隻小蜘蛛咬了咬。林子裏,沒有蛇已是好幸福的事。
誰讓我多事,像盲人一樣摸黑去取柴拖樹枝。
僅是被蜘蛛咬--鄉下地方,太正常不過了!

昨晚,大家又繼續點蠟燭、燃篝火、喝酒聊天。
我僅是手臂上的三、四處紅腫,每處都已經有半個李子那麼大了。
他們叫我,我又去了。
暗覺自己蠻勇敢,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。

比利時人又過來跟我說話。
幸虧篝火一閃一閃的,他看不見我臉上的紫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