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unday, October 26, 2008

回說阿藍

深秋,冬意拂過滿地枯葉。
濕濕碎碎的雨。
聽梅艷芳。找不到那首<似是故人來>。
陰霾仍然侵心。
十月的最後一個週末,冬令作息時間開始。
與香港的時差已晚了七小時。
剛才,我撐著一柄紅傘,去林子裏走走。
阿藍打那株老茶樹下走過。身上仍是那件金紅衣領翻在外面的深藍色風衣。
看見了我,他不轉臉不停步地道了句:Bonjour madame!
然後喚著牠的黑狗:丹尼亞!揚長而去。
我笑笑──
沒想到我們各自又回到了起點。

回說阿藍的故事。
在看《蘭花賊》的時候,開卷就讀到作者這樣描敘主角拉若許:「……骨瘦如材,眼珠子顏色很淡,肩膀下垂;長得英俊動人,雖然門牙都不見了,風采倒絲毫不減……」
立即聯想到阿藍。

(呵,<蘭花賊>原來有電影版!梅麗史翠普和尼可拉斯.凱吉主演,曾參賽奧斯卡──誰看過這部影片?)

阿藍住進旅行車,有點像<斷背山>剩下的那個男人偕影共渡的餘生的味道。
當然,他比那男人強一點點──他還有隻不喜歡吠聲的大黑狗丹尼亞為伴。

有天,我手癢癢,拿了一把小樹枝剪,在入莊石子車道一側,剪那些纏在老松樹樹榦上的常青藤。
去年,我用的是近三呎長的大剪刀;要用兩隻手握住兩條把柄,用力去剪。
我力氣不夠,剪刀跌下的時候,右手本能地想接住它,食指郤被「咬」走了一塊。
傷口癒合後,指紋不見了大半年……後來我再也不去碰那大剪刀了。

可是,用小剪刀剪藤,只能剪筷子般粗的。
老松樹上的常青藤,比地拖棍還粗,我只能一點點地剪,很吃力。

不知道那隻黑狗是幾時出現在我的身邊的……
牠嗅嗅聞聞,我冷不防,吓得「啊」地一聲驚叫!
莫怕,丹尼亞很友善,想跟你玩呢。阿藍在我背後說。
我沒答話。平息著心跳。
阿藍又開聲了:我叫阿藍,你呢?
我叫Jie。
他笑了,沒有門牙;依然英俊動人。

這天,他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夾層風衣,略帶紅色的金黃衣領翻在外面,煞是醒目。
來,我幫你剪。他伸出手,拿去了剪刀。
我站在一邊,邊看著他剪,邊提防丹尼亞。生怕牠跳起來親熱──把兩隻前腿搭上我的肩膊。

打從這一天開始,阿藍見了我,依然是那句Bonjour madame。
但多了絲絲笑意。

有次去植物超市玩,看見了十多盆翠生生的文竹,纖纖動人。
立即想起香港家裏也有一棵,種了多年……夢遊般地取了一盆去交錢。
走出大門,一下子被被風吹醒──秋天返港,誰幫我淋水?
養了幾天,覺得自己愛上它了,有些愁眉不展。

莊主把郵件送來我的房間。
見我獃獃地凝望着這盆漂亮的植物,便問:這是甚麼?
文竹。但我不知道它的法文名。
他有些困惑。 問問阿藍,他在植物園工作過。
不是說他是電器工程師?
那是唸完書以後的事──他喜歡植物,唸書時,假期就去植物園賺零用錢。
哦……
我快樂起來,把這盆文竹送給阿藍!放在他的大葉海棠邊,蠻合襯呢。

把文竹送了去。
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笠頭衫,站在旅遊車門口,看著我躲避黑狗、看著我走近。
一直到我把盆栽放在那棵月桂樹下的塑膠桌上,他才走了下來。
一聲歡呼──呵,L’asparagus!你喜歡它?
是的,我好喜歡它……呶,現在送給你。
為甚麼?
我要回香港了。
為甚麼要走?
這裏的冬天太冷。
啊嗬!這裏的冬天都不下雪了,怎麼會冷?
……送給你,好嗎。我不想解釋,硬著頭皮問他要不要。
他看出了我心不在焉,接口道:放在桌子上罷,轉身回了他的旅遊車。
丹尼亞圍著我搖尾巴。

後來……
「後來」下次再寫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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