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October 2, 2008

步履輕巧

午後,去超市買東西。
約四千人口的小鎮,郤有兩家麵包鋪、兩家餐館、兩家髮型屋、一家肉店……
還有一間不錯的一人圖書館(可以借CD、書,DVD影碟回家看)、一人郵局、兩人主理的銀行;和一家甚具規模的連鎖超市Intermarche。
(曾用小家子的語氣跟人說:我們的超市跟城裏的不同,每週營業六天半,週日上午還開門呢。)
明年,那間佔地多少公頃的大型室內游泳館,也將建成啟用。

從住處步行到超市,十來分鐘而已。
這邊已經是深秋,近日的氣溫在6〜17℃之間。
湛藍的天穹,艷陽如金,尚未褪變成黃色的樹叢依然綠得燦目。
一戶戶人家的窗台和院子裏的花團簇擁,粉紅淡紫素白嬌藍…開了又開,一年到頭都沒有休歇。

遇見不相識的人,彼此都會打個招呼:Bonjour…
我是個看見西瓜就想起芝麻的人,大腦總是不受控制地出現好多無稽的構想(像電影畫面)。
大約是陽光太好,微風爽而柔,整個人像是在漾在暖暖的氣流中;腦子裏驀然出現某位香港記者近日寫的那篇文章:《心安處是我家》。

聯想。
諾獎即將頒發,有人說是評獎人有些些子「不公平」,近年選中的作家──十三位獲獎人之中,有十位是歐洲作家(住在法國的高行健還沒算在裏面)…其實美國作家也不錯呀。
評獎人反駁:美國作家「太介懷本土大眾文化的趨勢」,拖低水平。歐洲則吸引了不同國家的作家客居寫作;「因為這是你唯一可以不受干擾寫作又不會被打死的地方。在亞洲及非洲 很多地方,當作家是很危險的。」
不理今屆獲獎人是美洲還是歐洲,後面那段話真的說出了我的感慨。

我不會寫政論文章,即使寫了廿多年的專欄文字和連載小說、遊記;就算是對某些社會問題有自己的看法,也只會直敘己見(譬如在網誌裏寫「西藏」),極少在政經雜誌上去評說時事。

或許,因我曾經去過新疆蒙古西藏...等邊境地帶,「知道」和「見到」好多平常人未曾得曉的事情,雖然,我擔心「連累無辜」而沒有遊記中寫出來;但當局仍目光灼灼,不肯放過我。
曾被公安人員帶到一處沒人找得到我的地方,白天有兩三個人問話、晚上有女公安同室而寢。
反反覆覆的問話…不知多少天了,我已像個半死人;他們才要我寫「保證書」。
不滿意就重寫,一次又一次…因重寫的次數太多,事後也忘了到底寫了些甚麼。
我只記得,最後那句是:「愛祖國,熱愛中華民族文化,永遠。」

後來北上,身後總是少不了「尾巴」。
有次由廣州返港,我上了直通車,公安勒令火車不准開,硬是要找到我,七八位軍裝押我落車,火車才放行。
某天與香港朋友在北角晚飯,有位與深圳海關公安稔熟的鄭某,當著全枱人道:那位公安說是國安部發下來的名單中,「入單」的香港作家有兩位,一個姓林,一個就是你!
同枱人沒有不奇怪的──你不寫政論文章,怎麼會被他們盯上?盯上了就很難洗白呵。
我如實回答:不知道。

非常同意那位港記的說法,心安處是我家──我雖是個無根的人,孤身隻影,心安之處便是家。
即使親人多半在海外;每年,我還是巴巴地飛回香港。愛的就是「香港」二字所涵容的一切。
不論如何,身份仍然是個「香港人」。

走在去超市的路上。沐著秋陽,步履輕巧。
的確,這裏是個平安、穩實、寫作不受干擾,不會有公安冷冷地跟我說「請跟我來」的地方。
可是,我又在計畫飛回香港了。
大陸的朋友在電話中問我:幾時來北京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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